有点自豪与欣慰,自己的夫君,是个真君子。
当天夜里,玉桃就跟温竹君商量买些丫头小子回来。
“早该买了,”玉桃一边递账本,一边道:“那些小丫头小子可都要好好训一阵子呢,得花不少时间。”
温竹君眼神露出一丝迷茫,叹了口气,“你不懂。”
她想融入进来,但有些事就是在挑战她的底线,其实她也知道,这有点立牌坊的意思,毕竟这十多年来,她享受的,不就是底层人的伺候吗?
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,她能说话了,能做主了,后宅那个小小庶女,终于得以走出小小的院落,有了一点点能力。
“夫人还在犹豫?”玉桃忍不住坐在夫人身边,手托着下巴,笑道:“夫人还记得我刚到春思院的时候吗?”
温竹君瞥了她一眼,“怎么不记得,砸了我好几个茶杯,还烘坏了我的衣裳。”
玉桃抿着嘴笑了起来,眼睛弯弯,“我那时候怕极了,可你都没骂我,还老是自己做事儿,不要我伺候,我就在想,你真是个好姑娘,比我娘都好,后来我还跟我娘说,我就想伺候你,哪儿也不去,我娘还骂我……”
她察觉失言,不禁吐着舌头,企图蒙混过关。
温竹君也笑了,也能理解,春思院不是好所在,美貌娘亲跟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是被人瞧不起的,谁去伺候,就意味着没什么油水。
她跟玉桃的友谊,真的是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来。
“夫人,其实我懂你在想什么,不过,只是一点点。”玉桃将算盘放下,难得认真道。
温竹君诧异,“哦?你说说。”
玉桃抿着唇,沉吟了会儿才开口,“你怕买回来的丫头小子,过得不够好,会害了他们,会让他们做不成一个人,就像我刚去伺候你的时候,你老是担心我会受伤一样,但是——”
她忽然直视温竹君的眼睛,语调诚恳,“夫人,你怎么就知道,你买他们,不会是他们的造化呢?或许他们还在庆幸,你在这一天买下了他们,让他们吃饱穿暖,跟了个好主子,夫人,你真的特别好,真的,我无数次地庆幸,自己生在温家,跟在了你的身边,做了一个人。”
在温家时,姑娘总跟她说人要先做一个人,才能走在路上。
她初时不太懂,如今也只是懵懂,但她还是努力将这句话记在心里,时时咀嚼回味沉思,并且教给了后来者。
温竹君很少听到玉桃说这么煽情的话,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。
时代的大山太重,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无法跨过,活着就已经很难了,她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助眼前的人,还是按部就班地走吧,只是别彻底忘了来时路就好。
“行了,明儿咱们就去买。”
玉桃立刻笑了,“好嘞,我这就去准备,夫人快睡吧。”
翌日一早,玉桃没去铺子,而是将牙人请到了侯府。
牙人还带来了一串豆丁,其间也有已经十四五岁的丫头,说是已经调-教好了,会伺候人,认识几个简单的字。
这也是常规手段了,调-教好的丫头,价儿要高些。
温竹君瞧着那些瘦弱不堪的孩子,衣裳裤子都短了一截儿,手腕细得吓人,不禁扭过头,心生怜悯,却也只能袖手旁观。
她只觉自己虚伪至极,可她也无能为力,她连四妹妹的忙都帮不上。
玉桃与她相处多年,自然发现了,有些不解,但也只能担忧地看向她,提醒道:“夫人,你身子不舒服,不如进去休息?”
温竹君几乎是落荒而逃,她又一次庆幸,她能生在侯爵府中。
最后是玉桃挑拣了十二个丫头,四个小子,一共花费一百二十两银子。
温竹君这会儿逃避不得,只能端坐上首,一脸复杂地将人安排进府里。
四个年岁大一些的丫头,进正院外头伺候,跟着底下的学规矩跟活计,剩下的,都让府里的老人带着,先摸清楚情况再慢慢吩咐事儿。
玉桃轻声道:“夫人,你别担心,都是活契呢,等到了年岁,也能出府的,到时候等着他们的,肯定都是好日子。”
温竹君恹恹地“嗯”了声,眉头紧蹙,心事重重。
不过府里今年也有两个身契到了日子的,两人居然选择不出府。
温竹君有些诧异,“既然到了日子,那就该回家跟家人团聚,怎的还不愿走?”
两人异口同声的,“夫人,我们想继续帮您做事,要是能去您的铺子帮忙,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温竹君有些犹豫,“铺子里的人,都是重新签过身契的人,你们去了,也要重新签的。”
这事儿是姚坚提出来的,生意初期,也是为了稳妥。
两人一口答应下来,出去了也要找活计干,武安侯府至少稳当,而且,夫人是个重义守诺的好人。
这个年月,遇到个好主子也不是很容易。
这些人信她,也愿意跟她。
温竹君意识到这点后,到这一刻,一直沉重的心情勉强好了些,努力安慰自己,好歹,矮个子里拔高个,自己能算个好人吧。
她像当年安慰美貌娘亲一样安慰自己,有什么
好挣扎的,躺平享受然后等死吧。
姚坚的确是个人才,做账房真是屈才,才到六月初十呢,作坊就弄妥当了。
“……租下了一处院落,不过暂时没有住的地方,但离市井很近,十分便利,而且旁边就是河……”
温竹君连连点头,“那就拿下,至于住处,武安侯府够住,就是来回奔波了些,但前期就这样吧,等后期入账多了,再慢慢改善。”
人手暂时肯定是够了,原料也已经准备充足,就等出量。
古代都是手工制作,想快,就得用人数堆,温竹君自从那天经历一次买人后,就执意不肯继续买人进来,只愿意招工,并且规定只招女工。
这个时代女人是能找工的,既然能,那就好好用上。
姚坚怎么都说不通,只能妥协。
温竹君也已经想好了,“我们可以分地儿,这一处只熬猪油,那一处,只熬稻草灰水……”
姚坚很是不解,“这样也不能避免方子泄露,只是延缓些罢了,这对竹记没有好处,咱们买些人,拿着身契能更稳妥,大家都这样……”
是啊,大家都这样。
温竹君咬着唇,只觉心里堵堵的,沉默了很久,“我做这个,也不是完全为了要好处的。”
她一开始,真的没想用肥皂赚钱啊,就算现在想赚钱,这也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。
况且肥皂这东西也算不得什么技术,她也只是抢了一点先机,等那些卖昂贵香胰子的人反应过来,察觉有利可图,一样会来抢生意。
她要做的,就是不让这个东西将来涨价,谁想做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