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苑缓缓抚摸着怀里的小影卫,垂眼看地上恭敬跪着的小孩:“你想要什么尽管说。”
魏小公子恳切道:“请殿下允许属下进影宫历练,将来做影卫为您效命。”
李苑勉强扯起嘴角:“进影宫……你看到他了么……这就是在影宫里受的刑。”
魏小公子瞪大眼睛,脸色白了两分,显然是被吓着了。
李苑摆了摆手:“给你考虑的时间,我知道你与你父亲一样忠心,替我管好杏堂便是,我许你安乐无忧。你若执意要来,想好了再去王府找影四。”
魏澄咽了口唾沫,颤声道:“是……属下……告退。”
李苑无心再顾及他人,抱着怀里人心疼得坐立不安。
影七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,浑身冷汗。一点力气也没有,在李苑怀里软成一滩水。
“没事了,不疼了。”李苑替他脱了几乎黏在身上的破碎的衣裳,他浑身都是新旧疤痕,刀伤、剑伤,腿上有刑具留下的旧伤痕,他整个身子都是苍白的,在影宫中不见天日,被折磨到遍体鳞伤。
他走过的岂止刀山火海,他是身上压了一座地狱,趟着滚烫热油爬着来见自己,他把自己当成卑微渺小的飞蛾,遍体鳞伤也要扑上自己这团猖狂的火焰,他快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。
影七衣裳破碎,最里层的布料里滑出来一件雪白的硬物,掉在地上,一声轻灵脆响。
李苑疑惑低头看那是个什么东西,俯身捡起来,在掌心里掂了掂。
是个穿红线的羊脂玉佩。
一瞬间李苑以为这是影七与什么小姑娘的定情信物,转念一想这玉佩十分眼熟,好像是父王扔给自己把玩,他又随手赏给影五的那块。
李苑心头触痛,紧紧攥着玉佩,攥到指节发白,时至今日,他还在下意识怀疑这个小影卫的干净纯粹没有杂质的感情。
所以小影卫才会不断受伤,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守在自己身边,他从没有珍惜过,他还以为这是理所应当。
影七微微动了动,似乎口渴了。
李苑深深吸了一口气,把羊脂玉佩揣进袖口,吩咐外边人熬些肉粥和鸡汤来,自己去倒了杯水喂给他。
好在平时训练严苛,影卫的身体和自愈力都比常人强得多,这种伤放在常人身上,根本挺不过这么久。
影七昏迷了一个时辰才醒来,像睡了漫长的一年。
醒来时,自己正侧卧在世子殿下怀里,殿下勉强腾出一只手在纸上写东西,表情凝重严肃。
“醒了?”李苑随即扔了笔,把纸往旁边一推,重新抱了抱他,“好些了吗。”
影七半懵半醒地点点头,低头看看自己身上,身上裹了几层药布,一件衣裳也没穿,只盖着一层世子殿下的雪青外袍。
李苑扶着他趴在自己身上,免得碰到伤口,伸手去把红泥小炉上温着的肉粥端来,喂到影七嘴边。
影七乖乖喝了。
喝到一半,忽然身子紧绷起来,扬着眼睑惊惶地问:“殿下……属下是不是……给您惹麻烦了……”
李苑安抚地摸摸他发丝:“没有,不是你的错,放心。有些事就该主子做,你们不要想那么多。而且,比起影宫被揭露,让齐王府背上私募军队意图谋反的罪名,现在的局面已经算好的,你做的不错。”
影七像做错事的小狗儿,垂着耳朵窝在李苑怀里,他手脚还麻木着,站不起来。
李苑低头问他:“你偷跑出影宫,就为了救我一命,既然知道回去要受重罚,为何当时不同我说实话?我带你回府,你也不用受那么许多委屈,不好吗?”
“属下想做您的影卫……非正大光明出影宫不可。”影七虚弱回答。
李苑又问:“我们曾见过?”
影七点点头,不再说话。
这是难以启齿的往事,影七根本不想忆起,却又贪恋着往事中的丝丝甜意。
他不是个爱焦躁的人,因为前日看见世子殿下顺手帮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就变得暴躁,只是因为多年前世子殿下救起自己时,自己也是这个年纪,比那个小孩更无助更狼狈,他多希望自己在殿下眼里能特别一些。
影七不想回答,李苑便不再追问,他有耐心等到他愿意解释的那天。现在他知道这个小影卫一直爱慕痴恋着自己很多年,就足够了。
李苑从背后搂着影七,把羊脂玉佩伸到他面前:“哪来的?”
影七一愣,似乎一旦出什么纰漏,所有的事情都会落井下石般赶到面前来。
“与影五换的。”他只好如实回答,悄悄搓着指尖的茧。
李苑耐心问他:“为什么要换这个?我后来才知道,王族的东西其实卖不了什么钱,因为只有黑市才敢收。”